当时只道是寻常
稿件来源:本报讯
蛇年春节之后,上班第一天收到一封疑似贺年卡的信,打开一看,是一封装潢很朴素的感谢信,打印在一张浅紫色的便笺上,落款是林国强。林国强是我的老同学,当过厂长,后进入仕途,走上当地党政领导岗位。 信中说: “我正式办理了退休手续。……能不犯大错地走到今天,我发自内心地感谢党组织及平生遇到的各位领导对我的悉心培养、原谅我的过失;各位同事对我的支持帮助、不嫌我的无知;各位朋友对我的容忍爱护、包涵我的缺点;各位同学对我的直言相教、指出我的不足。正因为上述的一切,我才不断地有了前进的方向、工作的动力、解困的办法和对未来的期许。……” 这是一个对工作岗位和从政生涯别具一格的告别。一位长期担任省会城市市长的政府高官,在解甲归田时以低调的形式谦逊的口吻向同事友人告谢,是我从未见过的。感慨之余,起了写点儿东西的念头,从同学林国强到厂长林国强,再到市长林国强,乃至回到同学林国强,一个成功的人生轨迹,也恰好给了我回述的时间窗口。 其实,我和 “同学林国强”虽在大学期间认识,但真正的交往还是 “厂长林国强”时期。说起来,我的这个老同学还真有些故事。 他是 “老三届”。父亲是山东人,南下到柳州,在一个基层邮电所任职。文革时期林国强在农村插队,干活不惜力,挑起百多斤重的担子一气走上十几里山路不歇肩。那天担子挑过柳州压缩机厂的大门,正是下班的时候,看见从气派的大门里涌出的工人,青年林国强的心中便搅起许多羡慕。多年后,在经历了招工、上学、工作之后,当42岁的林国强再一次站在柳州压缩机总厂的大门口时,他刚刚被任命为这个厂的厂长。命运就这样极巧妙地安排了一个精采的人生。 林国强曾告诉我,他这辈子最喜欢的是铸造: “这是发自内心的喜欢。我一进铸造车间便兴奋。”还是个小学五年级的小男孩时,他便用罐头盒化铝铸成小勺,母亲似有预惑, “这孩子将来别吃了这碗饭?”他进厂后学徒的启蒙师傅是个无锡籍的老铸工,做铸件有一手绝活,一招一式都有讲究,每每在工序中,要用双手再将砂型按一下,看似随意,但诀窍 (know-how)就在里面。学过一段时间之后,师傅说,所有的徒弟中,最好的是林国强。 搞铸造是需要灵气的,但更需要的是挚爱。林国强后来上大学,学的就是铸造专业,毕业后回到厂里,主动要求去铸造车间工作。经年累月地扎在车间工人堆里,弄得一身泥砂,满脸灰尘。难能可贵的是保持着这样一种工作状态,并不是因为外界的压力,而完全是出自内心的由衷选择。他是极少数能从繁重的翻砂工作中,享受到创造乐趣的人。 由于工作出色,林国强很快从车间技术员到车间主任到副厂长直至担任厂长,后来在上世纪90年代初,调到陷入困境的柳州空压机厂任厂长。记得那时他对我说: “现在的厂长,如果干不好,不怨天,不尤人,就怨自己。” 现在想来,那时的国企厂长真不好当。虽然林国强上任后,企业经营额连创新高,但国有企业长期以来得不到技改的投入,又没有融资渠道,与跨国公司和民营企业同场竞技,没有多少优势可言,却背负着沉重的历史包袱,受制于传统体制束缚,很容易陷入经营困境。林国强为寻找战略增长点,引进了美国卡特彼勒公司的一款小型工程机械,俗称两头忙,为此他申请了世行贷款,当时在广西是首家。然后买了块地,建了厂房,为企业置了个新家当。 当家方知柴米贵。在企业当过厂长的人,进入行政序列任职,往往都具有务实的作风和能力,这与他们的经历有直接关系。林国强后来当了十几年的市长,为当地经济社会快速进步做了很重要的贡献。遗憾的是隔行如隔山,在 “市长林国强”时期,我没有进行跟踪采访报道,对他的工作了解不多,但对他的为人却有了更真切的体会。 人一旦身居高位,对其为人是个考验,难怪鲁迅所谓:一阔脸就变。林国强当市长后,我们老同学之间的联系没有断过,白天电话不好打,但晚上他只要在家一定会接电话,有时就是老同学之间的聊天,没什么要紧事。大家互道珍重时,他往往加上一句:不要断了联系。林国强当了十年市长,我只沾过一次光,受邀观摩民歌节,那是他们的团队用心打造的城市会展经济重头戏。那次他还特地请来一对工人夫妇,是他早年在工厂时的工友,极朴素的人。他们的感情跨越了悬殊的地位和漫长的时间,却在最为脆弱的时候,仍紧紧地维系着。 做事有始有终,做人始终如一。这是同学林国强给我的启发。 做事需要能力,做事业需要挚爱。这是厂长林国强给我的启示。 做大事凭凝聚力,做大官有平常心。这是市长林国强给我的启迪。 (杨 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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