广南富庶天下闻，四时风气长如春。金秋9月，记者南下广东，采访广汽集团造型设计总师兼概念与造型设计部部长张帆。听这位著名青年设计师畅谈独特的汽车设计理念，如在羊城旧路寻着老店喝上了广式早茶一般充满了惊喜和惬意。
   9月26日，记者来到远在市郊的广汽研究院大楼，在开放办公区的一间玻璃办公室里见到了张帆。剪裁有型的黑衬衣，修身长裤，搭配黑色短靴，高鼻梁上还架着一副黑色哑光眼镜——少了预想中艺术家的夸张和前卫，却多了几分设计师的优雅和利落。岭南温暖的阳光洒满室内，张帆礼貌地起身寒暄——他比照片上更年轻。
   采访直奔正题。
从奔驰到广汽 是抱负更是理想
   张帆有一份令人艳羡的履历表。
   本科就读于同济大学工业设计专业，毕业后考取清华大学美术学院的研究生，读研的最后一年参加由德国 《ams》杂志举办的汽车设计大赛，以原创的富有中国文化底蕴的汽车品牌——东胜 （EastScene）斩获 “最佳品牌设计奖”。
   清华毕业之后，张帆收到来自大洋彼岸的邀请，赴德国奔驰总部就职，一去就是8年；完成了自己在奔驰的量产车和概念车设计项目后， “不安定”的他又于两年前激流勇进，来到羊城的广汽研究院，担任广汽造型设计总师兼概念与造型设计部部长一职。
   之所以放弃奔驰终身设计师这一许多人梦寐以求的职位，张帆坦言，一方面是基于男人的远大抱负， “想做自己的事业”——虽然在奔驰也做出了很棒的作品，但都带着浓重的企业形象，笼罩在奔驰夺目的品牌光芒下；另一方面，是希望站在更高的位置上去自由施展师从清华美院柳冠中教授时学习到的设计思维和设计方法。在他看来，汽车设计不仅仅具有美学意义，还是可以促进人类可持续发展的科学工具。
   “尽管目前的工作还是以产品的造型设计为主，但随着团队的成熟和地位的巩固，我们的影响力会不断扩大，对未来汽车的形态、功能等都会产生一些影响。”张帆此时眼神流露出的自信，似乎笃定这就是不远的未来。
   目前，广汽已有E-linker和E-jet两款出自张帆之手的概念车，他的不少设计理念于此可窥一斑。 “把最先进的材料、动力和信息技术与最时尚的造型艺术融合，打造更便利、舒适的移动空间，这是我们的目标。”张帆说。
从散步到快跑 角色转换渐入佳境
   问及在广汽工作与在奔驰的不同之处，张帆表示： “有上百年造车历史的奔驰拥有非常成熟的汽车研发、设计体系，每一位员工对品牌价值取向、研发流程、工作职责都非常明确，整个公司像一台庞大而精密的机器。”
   “相比之下，我们的规模更小、风格粗放，但活力和激情更突出，就像一个小心脏 ‘砰砰砰’跳个不停。”说到广汽，张帆兴奋起来，把手放在胸前模仿起心脏的跳动， “我们的头脑很清晰，知道自己所处的位置，扩大团队的同时，也努力在织一张体系和流程的 ‘网’——我们就像朝气十足的年轻人，未来有无限的可能。”
   谈到个人感受，张帆将在奔驰工作时的状态比作 “散步”。他说： “以前工作很单纯，天天画图，思考设计方案，有机会就跟着模型师做数模、油泥。”
   来到广汽后，张帆由设计师转变成了设计管理者和推广者，工作强度明显加大， “现在就是快跑长跑”。除了汽车设计外，张帆还要思考如何带领团队、提升设计地位，保证项目的品质和创新，树立广汽自主品牌的良好形象。
   回国之初，张帆曾给自己定了三个目标：团队建设、体系建设和品牌建设。如今，团队建设已卓有成效，广汽研究院造型设计部门的员工从两年前的20多人发展到今天的90多人，从一开始只能勉强做一款车的设计，到现在可同时自如地应对多个不同品牌、不同车型的项目。
   从散步到快跑，张帆已逐渐适应： “现在的项目会议和评审比以前更多，但都能从容应对，不时还能抽空陪陪家人。”
   张帆希望，未来其设计团队的人数能达到200人左右，成为在国际车坛占有一席之地的设计力量。
从流行到经典 汽车是人意志的延伸
   从优雅复古的老爷车到流线动感的超跑，汽车造型设计的历史长河已流淌百年，许多风靡一时的流行如浪花般一闪即逝，也积淀下不少百世流芳的经典。
   在张帆看来，流行体现在曲面、线型的设计上，而经典则藏身于比例和姿态中。他打了一个形象的比方： “骨骼、肌肉是经典，衣服、首饰则是流行。”
   张帆在设计中强调既要结合国际最新的时尚趋势， “显得不落伍，甚至是站在潮流的尖端”，又要更多地注入具有中国文化底蕴的元素，糅杂出一种独具一格的新风尚。
   “如今，人们对汽车的要求不再只是从A地到B地的一个代步工具，汽车已然成为人们意志的延伸。”这是张帆心中对汽车黑格尔式的哲学注解。在他眼中，汽车的外形和内饰，都或多或少地反映着车主的身份地位、兴趣性格，满足着人类本能的自我表达愿望。
   张帆告诉记者，随着财富拥有层的年轻化，目前汽车设计也呈现出年轻化和运动化两大特征。如今广汽面对的客户目标群已设定在20~30多岁，传统汽车社会的汽车消费主体和新兴汽车社会完全不一样。
   “中国消费者对车型的口味变化太快了。”张帆感叹， “5年前我们还说做车就要做三厢的，两厢的没人买；近两年SUV又异军突起，再过两年可能又该流行跑车了。”
   不过张帆分析，由于中国的汽车文化起步较晚，国内市场对汽车设计的个性化需求依然没有完全凸显出来。随着购买人群的个性化和多元化，跨界车会越来越多，造型风格也会愈发丰富；甚至随着环境治理的成效显现，运动车、敞篷车也会在未来兴起。
从艺术到专业 设计师要像杀手
   身为香港导演杜琪峰的拥趸，张帆十分欣赏其影视作品中的职业杀手，尤其是他们身上有条不紊的专业性。
   设计师就是一个杀手。几点，干什么事情，一定要干净利落。设计师并不是艺术家。”张帆经常这样说。
   他不喜欢把设计师与艺术家画等号，反倒认为设计师是需要为企业、为老板解决问题的“杀手”，可以 “杀”得有艺术，但要有不同于艺术家随性而为的近乎严苛的自律性。
   在张帆看来，设计师是一个很特殊的职业，既要尊重、恪守很多东西，又要在限制之内充分地自由发挥， “就像是戴着手铐和脚镣跳舞，但并不意味着不能跳出一支优美的舞蹈”。

与设计师对话
妙语问答
   中国工业报：作为汽车设计师，如何平衡设计中的美学和经济学呢？
张帆：这两点从来就不矛盾。我们真正需要的是控制成本，一方面我们希望好的设计能让消费者享受到更好的材质应用、更高的品质感、更好的色彩搭配，另一方面我们也希望这些应用不是建立在更高的成本之上，如果实在需要高花费的时候也希望这个花费是在画龙点睛的位置，在能够让消费者直接看到的地方。
   中国工业报：在平时设计中，设计师是通过何种渠道去了解用户的需求和爱好呢？用户需求和喜好调研的结果后期是否都能体现在产品上呢？
   张帆：一是通过网上、杂志等媒体收集信息，二是通过走访4S店去现场搜集一些信息，三是采用国外汽车厂常用的Car-clinic（汽车诊断）方法，在新车研发的过程中把这个车拿出来邀请一些经销商、老客户等进行一些非常秘密的调研，然后在过程中征求他们的意见和反馈，进一步提升改进。通过这类调研可以进一步矫正我们的设计目标。
   但调研只是研究现有的市场，市场是最多变的，只能研究不能跟随。对市场调研结果的处理很讲究技巧，必须相信设计师的主观直觉和创造力，相信设计师的设计具有引领性，然后再结合市场上的一些需求或诉求进行设计。我希望我们做出的产品具有相对的创新和绝对的品质感。
   中国工业报：您目前最喜欢哪个品牌的哪款车型？
   张帆：我最欣赏阿斯顿马丁的DB9。这款车是集优雅和运动于一身，既显力量又散发人文气息的典范，怎么看怎么好看，看了之后感觉心旷神怡，让人非常想拥有它。
   中国工业报：最近有什么事情或事物给您带来了灵感或新想法吗？
   张帆：前段时间去看了法兰克福车展，从新车的造型上来说雷克萨斯给我留下了非常深刻的印象，其新车的设计非常勇敢又很老道。雷克萨斯最近两年的几款概念车，从LF-LC、LFA、LF-CC，再到今年法兰克福亮相的紧凑型SUVLF-NX，每一款都呈现了非常张扬的设计诉求，在细节和曲面处理上非常浪漫、自由和创新，但是整体车型的比例和姿态非常经典。
   和以前那个中庸含蓄，总是扮演跟随者角色的老雷克萨斯相比，现在的雷克萨斯新的设计语言有一种要开宗立派、厚积薄发的感觉，尽管它的设计很有挑衅性、很夸张，车身造型、光影变化很丰富，但是再天马行空的线条都是在一种强大的控制力之内。
   中国工业报：在您迄今为止的汽车设计生涯中，自己最满意的作品是哪一个？
   张帆：现在问我这个问题可能早了点儿，等我70岁的时候可能会给你更好的答案，现在我只能说是下一个。
   中国工业报：什么时候有机会能再见到您的新作品？
   张帆：2014年北京车展可能会有，然后就会有越来越多的作品出来。(本报记者 谌 洁)